12月16日,中國礦業大學在北京西郊賓館舉辦“慶祝改革開放四十周年暨中國煤炭行業恢復研究生教育四十周年座談會”,教育部、國家能源局、煤炭工業協會等相關部委、行業協會代表,以及包括多名兩院院士在內的數十位中國礦大杰出校友參會。座談會間歇,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國礦業大學(北京)教授武強接受記者的采訪,暢談了他對煤炭行業發展現狀和未來定位的思考。
在武強院士看來,我國當前能夠大規模開發利用的能源品類要么已基本開發殆盡,要么高度依賴國外,只有煤炭是個例外,這決定了煤炭不會成為“夕陽產業”。在肯定煤炭行業重要性的同時,武強院士坦言煤炭行業發展面臨著6個必須要解決的棘手問題,例如百萬噸死亡率雖然巨幅下降,但仍是西方發達國家的十倍,以及煤炭開發二氧化碳排放居高不下、煤炭使用重效率輕效益等。
以下為訪談內容實錄:
關于煤炭行業的發展定位,我曾經下過這樣一個定義:煤炭不是一個“朝陽產業”,但也絕不是“夕陽產業”,為什么呢?
我用一組數據來回答這個問題:2016年,我國自產天然氣1300億方,相當于1.8億噸標煤,而消費量是2000億方,對外依存度高達30%;石油產量2億噸,相當于2.8億噸標煤,但消耗量達5億噸,對外依存度超過60%;核電裝機3300萬千瓦,折合成標煤是0.262億噸;水電資源很豐富,理論裝機容量高達7億千瓦,但經濟和技術上可行的裝機只有4億千瓦,而到2016年底,我們國家的水電實際裝機已達3.3億千瓦,相當于1.5億噸標煤,剩下的0.7億千瓦主要是開發難度極大、目前無法開發的雅魯藏布江水電。換句話說,水電的可開發資源也已基本殆盡了;而包括風電、光伏、低熱等在內的可再生能源累計裝機量僅相當于1億噸標煤。
這五類目前能夠進行大規模開發利用的一次能源產量全部累加,折算成標煤,還不到7.5億噸。反觀煤炭,2016年我國的原煤產量為36億噸,折合成標煤是25.2億噸,占比高達70%。
煤炭在相當長的時間內依然會是中國的主體能源,它雖然不是“朝陽產業”,但暫時也不會變成“夕陽產業”。
煤炭行業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是站在科學發展的立場,煤炭在勘探、開發乃至使用、消費的過程中,也確實存在不少問題,總結起來大致有六個未解待解的問題,其中前四個是煤炭勘探、開發過程中的問題,后兩個是使用、消費中的問題:
一是綠色開發問題
煤炭開發破壞環境的案例非常多,例如塌陷、“三廢”排放、誘發次生地質災害、破壞水資源等,需要高度重視;
二是安全生產問題
盡管我國2017年的煤礦生產百萬噸死亡率已從歷史最高的5.1降至0.106,進步巨大,但是西方煤炭生產國的百萬噸死亡率已經下降到0.01,橫向對比仍有十倍的差距。
三是資源回收率問題
如果把時間拉得足夠長,煤炭資源是可再生的,但在短期內是不可再生的,現在我們國家的煤炭開發存在大量“挑肥揀瘦”、“采厚棄薄”的現象,必須重視資源回收率的問題。中國也只是一個相對富煤的國家,我們的煤炭儲量全球排第三位,聽起來似乎資源非常多,但實際只占全球總儲量的12%,而排名第一的美國煤炭儲量則占到全球總儲量的25%。盡管美國的煤炭儲量是我們的一倍還多,他們的年產量卻只有10億噸,而我們2013年時最高年產量已經達到40億噸,足見我國煤炭開發的強度之大,更應注意資源回收率的問題;
四是職業病問題
過去我們不太重視這個問題,現在塵肺病等職業病的死亡人數,已經是煤炭安全生產事故中直接死亡人數的一倍,所以說職業病防治是煤炭開發過程中又一個非常重要的課題;
五是低碳化問題
目前煤炭利用的清潔化,例如煤電的粉塵、氮氧化物、硫氧化物的排放問題,解決得還可以,譬如上海外三電廠的煤電排放標準已經可以做到比氣電還低,但是二氧化碳的排放問題依然很大,而這會導致氣候變化問題,不利于我國踐行減排承諾。所以我認為煤炭的低碳化問題比清潔化更需關注;
六是高效化問題
煤炭不能再簡單追求高效率了,現在的大采高綜采、綜放,本來地下的地層是連續的,挖出那么大一個空間,很容易對礦體的頂板、底板形成擾動,所以對環境的破壞、擾動需要計入煤炭利用成本中去,我們需要的“高效”并不是“高效率”,而是“高效益”。
(文丨中國能源報記者 于歡/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