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津冀及周邊地區、汾渭平原等重點區域，柴油車污染是長期存在的突出問題。按照生態環境部、國家發改委等10部委及中國鐵路總公司聯合印發的《柴油貨車污染治理攻堅戰行動計劃》，到2020年，排放達標率要實現明顯提高，初步形成綠色低碳、清潔高效的交通運輸體系。

除了對現有車輛實施清潔改造、環保升級，能否從源頭直接杜絕排放?日前，中國工程院院士干勇就此提出“柴改氫”的思路，建議開創氫能“重卡時代”，優先發展氫能源商用物流車。“我國氫能發展目前主要靠交通領域應用帶動，氫能及燃料電池相關技術取得了快速發展。在重型柴油車密集的港口、碼頭、工業園區等區域，改用氫能重卡替代柴油車，既可減輕污染排放壓力，也具備實現規模效益的可能性。”

生態環境部發布的《中國移動源環境管理年報(2019)》顯示，汽車是移動源污染排放的主要貢獻者。其中，柴油貨車使用強度高、單車排放大，保有量只占全國總量的7.9%，一氧化碳、碳氧化合物、氮氧化物及顆粒物(下稱“四種污染物”)的排放量，卻分別占到汽車排放總量的10%、18.8%、60%與84.6%以上。

“在港口、碼頭、工業園區等特殊區域，重型柴油車密集，尾氣排放對霧霾顆粒物的貢獻達到77.8%以上。”干勇稱，上述區域應率先考慮使用氫能重卡。

選擇氫能重卡作為“替代者”，首先源于其清潔性。中科院大連化學物理研究所燃料電池部部長邵志剛表示，從原理來看，車輛所用的氫燃料電池與汽車內燃機類似，只需保持氫與氧的供應，即可源源不斷產生電能。燒的是氫、產出的是電、排出水，無需經過“燃燒”環節，沒有氮氧化物等污染物，更不用擔憂尾氣排放等。

同時，氫燃料汽車更適合長距離、重載量的物流運輸，在上述區域具備應用基礎。干勇說，港口貨物吞吐量大、往來密集，柴油車數量多且使用頻率高。若改為氫能重卡，氫能消耗量大，便于集中布局大型加氫站，可有效降低加氫等運營成本。此外，沿海港口附近多建有大型鋼鐵及聯產焦化企業，副產氫來源有保障，加上便捷的交通條件，氫源運送便利，也易于規劃建設氫能輸送網絡，可進一步提高氫能綜合利用的經濟效益。

“應用氫能重卡，將使港口從霧霾重災區變為清潔示范區，大大減輕污染壓力。以唐山為例，當地鋼鐵產能超過1億噸，占河北省的55%，煤炭、鐵礦石及鋼鐵等物品運輸總量約6億噸/年。全市煉焦產能約為3600萬噸，可提純氫氣約50億立方米，足夠供應3萬輛重卡。若全部實施柴改氫，四種污染物的減排量，分別占當地機動車總排放的6.5%、12%、36%和55%。”干勇稱。

性能要求嚴，目前替代成本偏高

記者還了解到，由于汽運行業存在大量個體從業者，每輛柴油貨車就對應1個家庭，每兩輛車可能就是一家個體運輸企業。在替代過程中，成本是又一個關鍵因素。使用者可否承受?

中國工程院院士、氫能與燃料電池重大咨詢項目負責人彭蘇萍表示，燃料電池車用氫成本需控制在40元/公斤，才能真正具備競爭力。中國科學院院士、清華大學教授歐陽明高認為，氫燃料終端消費價格降至每公斤30元，才能與柴油重卡競爭。而據多位人士證實，現階段，實際成本還達不到上述水平。

佛山科學技術學院副研究員趙吉詩告訴記者，氫能重卡的載重量往往高達數10噸，運輸單程動輒數百、上千公里，應用場景較為復雜。相比客車、轎車等其他類型的燃料電池汽車，其對壽命、功率、電堆、動力系統等要求更高，穩定性、可靠性也需更有保障。“若將抬高的成本轉嫁到運營者或企業身上，對方一定難以接受。在現行條件下，成本仍是氫能重卡推廣的一道門檻。”

另有專家表示，局限不僅在于車輛自身。氫能重卡的動力系統功率大，導致氫耗較高，需配備更大密度的儲氫裝置。但受到儲氫技術整體發展制約，車載儲氫瓶目前還不能滿足運營需求，成本相對偏高。“由于氫能重卡的用氫量大，氫氣使用成本在運營中占比較大，必須保證氫氣供應、儲運的經濟性。”

干勇認為，在提升技術、裝備水平的同時，通過規模效益，可以使氫能重卡的運營成本降至與柴油貨車相當的水平，降成本具備可行性。“按照每車運輸30噸貨物、運距1000公里計算，單車次消耗柴油250公斤。以國內主要海港的運量為基數，一個月60%的貨物由公路運輸，估算約1600萬車次，消耗柴油400萬噸，折算氫氣為240萬噸/月。短途運輸可改用鐵路，最終解決方案還是柴改氫。”

提升全產業鏈技術的經濟性

根據國際氫能理事會預測，到2030年，氫能將為大約1000萬-1500萬輛汽車及50萬輛卡車提供動力。不同于韓國、日本等國，以乘用車作為當前銷售的主要增量，我國燃料電池汽車主要是商用車。在多家企業，氫能重卡已被列為重點發展對象。

山東重工集團董事長、濰柴動力董事長譚旭光認為，山東作為產氫大省，廢氫、可回收的氫每年約有100萬噸，至少可支撐10-12萬輛氫燃料汽車運行。而山東又是一個高速公路物流樞紐的聚集地，基于現有技術的場景應用及成本的現實性，濰柴集團確立了在200公里以內投放氫燃料電池車的計劃。經過近10年思考，重型車一定要走燃料電池路線，在城市間和中長途車上，氫燃料電池有望快速發展。目前，集團的燃料電池發動機功率達到150千瓦，并應用在重型汽車上，兩萬臺套燃料電池基地已示范投產。

“綜合來看，氫燃料電池動力系統更適合長途、大型高速重載車輛替代柴油機，市場競爭力主要在溫度較低的北方地區。此外，輪船、飛機、作業機械等都是柴油機，用途極其廣泛。”歐陽明高提出，氫能進一步發展的關鍵，在于燃料電池全產業鏈技術經濟性。

上述專家也稱，氫能重卡發展與技術成熟度密切相關，目前符合其系統性能的大功率燃料電池技術仍待完善，成本也因此下不來。實現氫能重卡批量化生產及示范運營，不僅要解決成本問題，技術可靠性也要在測試中不斷提升。

在趙吉詩看來，技術及成本問題尚未突破之前，短期可考慮補貼、獎勵等方式，激發使用積極性。“相比柴油貨車，氫能重卡的用戶需付出更高成本。比如能不能像碳市場一樣，少排放可獲益、多排放有成本，讓那些為減排作出貢獻的人獲得相應鼓勵，在一定程度上彌補成本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