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3日,國資委成立保增長工作小組,要求央企的“增加值增長要達到8%以上,利潤增長達到10%以上”,國資委領導要求央企管理層要把保增長當作一項“政治責任”來完成。
這種一刀切的“保增長”和計劃經濟時代的“大躍進”并無兩樣。它從另一個角度再次確認了央企本質上不是真正的企業,至少不是按照市場化規則去經營管理的企業。因為作為企業,殫精竭慮追求利潤增長是經營管理者的天然本分,也是企業家最基本的職業精神,把保增長當作政治任務來完成,暗含國企實質上是準政府機構,國企的高級管理人員是準官員,只有官員才會把自己份內的工作當作“政治責任”。
在這個關鍵而且艱難的轉型期,中國經濟發展目前無法回避三個矛盾:
保增長和結構調整之間的矛盾。經濟增長的趨勢,短期看需求,例如投資、凈出口、消費等,長期看供給,勞動力、資金及其他要素供給,還有全要素生產率。長期以來,刺激我國經濟增長的“需求結構”始終是以投資為主而消費偏弱,這種需求結構導致以資本投入為主的重工業畸形發展,而靠消費需求支撐的服務業發展相對滯后。一旦把“保增長”放在經濟政策的首要位置,短期增加需求的最有效手段就是增加投資,尤其是政府和國企的投資,但這種刺激“需求”的后遺癥是破壞長期的供給環境,加劇投資和消費之間的失衡,降低生產要素及其他資源的配置效率。
保增長和控制金融風險之間的矛盾。2013年3月底,廣義貨幣M2達103.61萬億,同比增長15.7%;遠遠高于一季度工業增加值8.7%的增長率,更高于GDP的增長速度。通過提高企業杠桿率,大量增加資本投入來“保增長”,最終難免造成信用過度擴張,投資泡沫不斷膨脹,金融風險進一步積聚。3月末,本外幣貸款余額70.49萬億元,同比增長16.0%。其中房地產貸款增速16.34%,高于M2和信貸平均增速。在消費需求疲弱的經濟環境下,信貸規模的高速擴張和控制金融體系的風險恰恰是背道而馳的。
保增長和政府職能轉型之間的矛盾。新一代政府的職能轉型從根本上說,是強化政府的公共服務職能,淡化政府在“經濟建設”中的角色,同時淡化政府對經濟運行的行政干預。而眼下的“保增長”似乎讓政府再次舉起投資的打旗,揮動行政的指揮棒,用一刀切的政治命令指揮國企制造“需求”。
如何處理這三個矛盾,實際上是短期利益和長期利益如何平衡的問題,是增長幅度和可持續性如何平衡的問題,是忍受饑餓還是殺雞取卵的問題。
這些年來,一提“積極的財政政策”,我們馬上習慣性地想到增加基礎設施的投資,擴張國企的信用杠桿,其實,就政策特性而言,財政政策如竹竿,具有高度的靈活性和可控性,它發揮“穩增長”的作用,渠道不僅僅是投資,改革預算制度,增加社會保障支出,讓更多的財政資源通過醫療、教育、養老及低收入保障救濟等渠道流向民生領域,提高低收入家庭的公共消費水平和個人消費傾向,也可以促進增長。當然,用這種方式促增長,類似于服中藥,效應不如投資這類興奮劑來得迅猛。
總而言之,當“保增長”成為當下最強勢的政治和經濟語境,如何平衡其和“加劇產能過剩、強化結構失衡,增大金融風險之間的關系,是我們熱切關注的焦點,也是外資對中國經濟中長期趨勢的不確定預期。
(作者系復旦大學經濟學博士。現任國泰君安證券高級經濟學家、復旦大學兼職教授、中國金融40人論壇特邀成員,上海新金融研究院特邀專家。)